四

  2017年秋,俞小鲁去北京参加中央音乐学院为其举办的捐赠仪式时,琵琶专业的郝贻凡教授告诉他一件事。日本萨摩琵琶同行来中央音乐学院交流,观赏完演奏后,对方想进一步了解中国琵琶的结构原理,问起内腔原理与数据。一下子,郝教授被问住了,她说:“我得问问做琴的师傅。”

  她请来北京有名的制琴师,一问,他也回答不上来。日本人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做了几千年的民族乐器,怎么连这个也没搞清楚?”在场的人都很尴尬。

  俞小鲁听罢,对郝教授说,要是我在场会这样回答:“琵琶制作,关键是要遵循我们中华文化的精髓,归纳起来八个字,‘阴阳互补,天地合一’。琵琶的背是用硬木制作的,由于背料是整块大料,且密度、硬度、油脂含量及振动频率各不相同,做琴人必须认识每个背的特点,这叫识背。另一个是识面板。同样是桐木面板,产地、品种和取自哪个部位不一样,对出音起到不同的作用。如树木的根部要和中间、树梢部位结合,这叫阴阳互补。硬背配松软毛孔粗的,软背配较硬的面板。面板的薄厚、部位安排,要有所变化,因为面板的薄厚,对音色、音量、音质起至关重要的作用。真正天地合一了,琴的音色、堂松、脆亮、尖爆齐全,穿透力强,有张力。这要靠制琴师傅多年的实践,对每道工序数据的分析和总结。每一把琴,各部位的数据是不一样的。”

  旧时,琴行里有句名言:“好料不一定出好琴。制作十把琴,能出一把好的就不错了。”起初,俞小鲁也觉得有道理,但经过几十年的摸索,他否定了这一说法,认为做十把,完全可以都是好的。

  他有个自称为“天书”的小本子,是制琴笔记,上面记载着各类数据,从原料、面板年轮的宽窄、尺寸、位置、轻重、厚度,到成品后的音色、音量、音质,每制作一把都有记载。这些数据的微妙变化,是根据不同材质特点而得出的,是制作500多把琵琶的经验积累,内中奥秘,只有他能说清楚。

  为了得到那些数据,他将一把好琴的面板抠下来,再换上另一块进行试验;之后再抠开换另一块,再换,如此反复30多次。而每块面板的成本100多元,换30多块要几千元,在这一遍遍的替换中,他收获了科学的数据。猛然间,他有了顿悟,做琴不能靠碰运气。

  平日里,在“叮叮当当”的手艺间,他苦思冥想,琵琶制作也将他带到了“一通百通”的境界。除了琵琶,他还做得一手好二胡和古琴,在感悟不同乐器带来的美妙音效中,也发现了其中的不足。

  狼音,即为二胡的杂音,是演奏中不可控的弱音效,多年来,演奏家们面对狼音,只能无可奈何。俞小鲁发现狼音是可以制消掉的,他发明了一种“带微调装置的二胡狼音制消器”,并获得了国家专利。从此,二胡的演奏,找到了更加清脆纯净的路径。

  古琴被誉为最有中国特色的传统乐器,音质浑厚,高古幽深,只在少数人群中奏赏。自古,七弦分两路混合缠定于雁足,弦间交汇,音色易混。俞小鲁将七弦分开固定,各走各路,互不干扰,于是音色清脆洪亮,调音也变得简单易行。因此,他的“便于装弦和调音的古琴雁足”获得国家专利,解决了古琴上千年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