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日本|传统越冬地的回应


与韩国南部欣欣向荣的越冬地形成对比,另外两个传统越冬地,中国和日本,花脸鸭的故事却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发展。

 

1990年由国际水禽研究局组织的亚洲隆冬水鸟调查中,花脸鸭在中国的越冬种群数量为4384只,日本仅见到2060只。也就是说,此时中国的越冬种群是日本的两倍之多。

 

关东平原越冬的雄性花脸鸭


从此以后,日本政府开始意识到保护花脸鸭的重要性,除了将花脸鸭纳入国家级统计项目以外,还先后与邻国签署了《俄日迁徙候鸟保护协定》《日韩联合花脸鸭冬季统计项目》等一系列国际条约。

 

得益于保护力度的加强,日本每年的花脸鸭越冬数量逐步增长,从80年代最低谷时的不足千只,到今天已经稳定增长到近十万只的越冬规模。早在多年以前,日本就已经超越中国,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花脸鸭越冬地。

 

2020/21 年度日本的花脸鸭越冬群体分布


传统上认为花脸鸭是一种昼伏夜出的鸟类,对湿地生境的依赖极高,白天通常在安全的湖中央休憩,当太阳落山以后便成群飞到附近的稻田觅食,黎明时分再度回到湖心。

 

但近年来,研究人员却有了不一样的发现:在一些受到高度保护的越冬地,即使在白天花脸鸭的活动频率依然很高,且稻田湿地的重要性也不如之前认可的那么关键。譬如岛根县的宍道湖,2021年初冬这里迎接了约4万只花脸鸭的到来,不仅是日本最多,同时也是韩国以外最大的越冬群体。

 

冬季食物匮乏时,也会钻进草丛觅食


然而从地质上看,宍道湖系半咸水的海迹湖,沿湖地带不适合种植水稻,因此生活在这里花脸鸭不得不飞越6-20公里的距离,前往周边山林里觅食橡实等食物。尽管条件相对匮乏,但这并不影响当地越冬群体从2010年起的逐年增长,可见与食物因素相比,过度的人为干扰才是影响花脸鸭越冬的主要原因。

 

近年来随着日本越冬种群的持续扩大,越来越多的新地点记录到花脸鸭的到来,包括千叶县的印幡沼、石川县的片野鸭池,长崎县的谏早湾等一些重要湿地,每年都有数量庞大的花脸鸭群前来越冬。

 

上图2021年初拍摄于哈尔滨市何家沟

图片:宋惠东


反观中国,情况却变得日益糟糕,不仅越冬地点不断消失,每年到来的花脸鸭种群更是持续减少。从80年代开始,已知的花脸鸭种群数量由五位数跌落到三位数,继而在两位数徘徊,最少时一度只剩下个位数

 

2015年1月底,为弄清我国越冬水鸟的状况,由国家林业局联合各省机构组织了一次长江中下游水鸟同步调查,范围涵盖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和江苏等五个省份。但遗憾的是,此次规模宏大的调查却累计只纪录到5只花脸鸭的存在,佐证此前的猜测。而同一时期仅韩国全罗南道的灵岩湖一地就有40万只的花脸鸭大群。

 

如此鲜明的对比令我们不得不承认,花脸鸭,这种长江中下游曾经最常见的迁徙候鸟,如今已经彻底放弃了中国作为主要越冬地

 

而这背后的答案很简单——狩猎。即使是90年代以后,高度狩猎压力依然是威胁中国境内越冬候鸟的主要因素。据一项1987年至1992年的研究显示,长江中下游流域每年约有50%的候鸟都再也无法再回到北方,其中大多数都是被猎人射杀,还有许多溺毙于非法渔具或因误食毒饵而死。

 

江苏射阳非法养殖场的花脸鸭 

图片:让候鸟飞志愿者


时至今日,盗猎情况依然没有得到好转的迹象。2021年在江苏射阳查获的一个非法养殖场中,发现盗猎诱捕的候鸟多达1.2万只,其中就包括67只瑟瑟发抖的花脸鸭,场面十分触目惊心。

 

嫌犯诡辩称,这些野鸭是2019年从浙江余姚购买的幼苗饲养长大,并非盗猎所得。射阳县官方也采纳了这一说法,认为包括花脸鸭在内的万余只野鸭均系“合法引种”

 

事实上,像花脸鸭这样在北方苔原繁殖的候鸟,人工繁殖的条件十分苛刻,需要有超长的光照刺激以及合适的温度条件才会产卵。因此出现在中国境内的花脸鸭只可能是成鸟与亚成体,根本不会有所谓『幼苗』。

 

盗猎雁鸭被饲养在如此恶劣的圈养环境


而嫌犯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很大程度上在于法律地位的缺席,直到2021年2月,花脸鸭才被列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名录,此前仅仅是与野猪同级的“三有物种”,才给予了盗猎者钻空子的漏洞。

 

换句话说,每年来到中国越冬的花脸鸭已少之又少,但这些案例表明,仍有许多花脸鸭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默默承受着盗猎带来的伤害,这亟待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