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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树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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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的斯文豪氏攀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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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颔树蛙

    □张海华 文/摄


    早在2014年夏天的西双版纳之旅结束的时候,我就对女儿许下诺言:“航航,明年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去台湾玩!”说到做到,从2015年早春开始,我就为台湾之旅认真准备,不仅办理自由行所需要的各种手续以及进行详细的行程规划,还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台湾的生态,准备趁机好好拍一些我国宝岛的小动物。


    是的,我出门旅游往往带着很重的“私心”,又想把这一次台湾之行变成博物旅行——至少在一半的意义上是这样。限于篇幅,这里主要记录在台北及附近的夜探故事。


    幸遇台北树蛙


    2015年7月17日晚上,我去台北市区的富阳自然生态公园夜探。去那里很方便,搭乘捷运(即地铁)到麟光站下车,走不远即可到达。来台湾之前,我就做过功课,知道富阳公园是个进行自然摄影的好地方。这个公园所在地是座小山,早年是一个弹药库,属于军事管制区。因此,该地块数十年来未有人工破坏,后来弹药库撤离,被改建为公园,并成为台北市区唯一一处自然生态公园,里面设置了多处野生动植物的导赏区。


    当天晚上,我刚到富阳公园入口,就听到阵阵蛙鸣传来,快步过去,还没看到蛙呢,偶一抬头,竟看到一条非常细长的蛇正缠绕在树枝上,缓缓爬行,似乎正在觅食。心里一阵激动,手忙脚乱取出相机与闪光灯就拍。正拍得起劲,忽见来了4个小伙子,他们跟我一样,戴着头灯,拿着手电,手持相机,我一看就乐了,心想,他们一定跟我一样是来这里夜探的。于是就跟他们打招呼,一聊方知,他们都是附近的台湾师范大学的大学生,其学业的一个研究重点就是关于当地的两栖爬行动物的。他们告诉我,树上的蛇叫“大头蛇”。事后我弄明白了,台湾所称“大头蛇”,即大陆所称的“绞花林蛇”。这种蛇有一定毒性,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毒蛇。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居然能在台北遇见熟悉本地两栖爬行动物的人。于是,接下来我索性跟着这4个大学生,一起“夜游”了。我边走边向他们请教,问这里可有什么特色蛙类?一个学生说,公园里有多种树蛙,其中最有特色的当属比较珍稀的台北树蛙。“不过,台北树蛙在冬季繁殖,在其他季节一般难以看到。”他说。我听了心里一阵失落。继续往前走,我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只绿色的小蛙趴伏在树叶上。“中国雨蛙!”我忍不住喊出了声。几个学生过来一看,有人惊讶地说:“这就是台北树蛙呀,你的运气真好啊!”我大喜过望,赶紧认真拍了起来。仔细观察便知,这只小蛙虽然跟中国雨蛙一样浑身碧绿,但并不像中国雨蛙那样体侧有明显的黑斑。


    “白颔树蛙”之谜


    富阳公园里的蛙类确实不少,好多弹琴蛙(台湾名“腹斑蛙”)在水塘里“给,给”地大声叫,可惜只闻其声难觅其影。沼蛙(台湾名“贡德氏赤蛙”)也见到好几只。此外还见到不少斯文豪氏攀蜥,它们都趴在(或抱着)植物上睡觉,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沿着山路,见到两种蟾蜍:盘古蟾蜍与黑眶蟾蜍。在中国大陆,广为分布的是中华蟾蜍,而在台湾,没有中华蟾蜍的分布,而是由盘古蟾蜍取代了其位置,成为台湾分布最广、最为常见的蟾蜍。黑眶蟾蜍在我国南方分布较广,而盘古蟾蜍是台湾特有物种。


    公园里,树蛙确实多,有一种皮肤粗糙的很小的树蛙,叫“面天水树蛙”(台湾名“面天树蛙”),见到了好几只。最后还拍到一种树蛙,没想到它的身份竟成了一个小小的谜。这是一只体形较大的棕红色树蛙,当时正垂直贴伏在绿色的植物茎秆上,好像睡着了的样子。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觉得它既像常见的斑腿泛树蛙,但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像,可具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回宁波后,仔细翻手头的两本关于台湾两栖动物的专著——潘智敏著《台湾赏蛙记》与施信锋著《两栖特攻队》,发现这种树蛙是台湾所称的“白颔树蛙”无疑。


    但问题是,《台湾赏蛙记》一书中给出的白颔树蛙的拉丁文学名是Polypedates megacephalus,这也正是斑腿泛树蛙的学名,说明两者为同物异名。而《两栖特攻队》明确把白颔树蛙与斑腿泛树蛙(书中叫“斑腿树蛙”,并说明这是台湾原先所没有的外来蛙类)列为两种蛙,其给出的白颔树蛙的拉丁文学名是Polypedates braueri,而这一拉丁文学名,在《中国两栖动物及其分布彩色图鉴》中是找不到的。《两栖特攻队》所列出的白颔树蛙与斑腿泛树蛙的主要外观区别点就一个,即前者的大腿内侧的网状白斑块比后者大一点(注,大腿内侧多网状斑块,就是“斑腿”两字的来源)。作为一个业余的自然摄影爱好者,我不懂两栖动物的分类学,但我猜:莫非在分类上专家们已经把这白颔树蛙与斑腿泛树蛙合并为一种蛙了?我专门找出了台湾著名自然录音师吴金黛所录的白颔树蛙的鸣声,觉得与斑腿泛树蛙那典型的类似鼓掌的“啪嗒,啪嗒”鸣声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点说远了,最后还是回到富阳公园的夜探之旅。其实,在公园内最后的夜观,是站在小山顶上眺望,刚好可以欣赏著名的101大楼高耸而璀璨的身影。真没有想到,在台北这样的繁华都市里,居然还隐藏着富阳公园这样的生态秘境。


    夜探乌来森林步道


    7月18日下午,先搭捷运后转公交车,到了台北市郊的乌来。这是一个以温泉、瀑布等知名的风景区,山林繁茂,水流湍急,风景很美。晚上,我独自到那里的信贤步道夜探。这条步道一边靠近河流,一边是山脚,山上时有小溪淌下来,环境很湿润。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夜游,谁知途中竟迎面碰到两拨台湾人,他们成群结队,男女老幼皆有,都带着手电或头灯,有的也拿着相机。上前一搭讪,方知他们原来跟我一样,也是出来夜探的。只见这些台湾的夜探爱好者兴高采烈,已经结束探索准备回去了,我问他们:今晚看到了什么蛙蛇之类?其中一名男子大声笑着说:“看到了雨伞节呢!你一个人可要小心啊!”台湾人所称的“雨伞节”,即银环蛇,此为号称中国陆地上毒性最强的毒蛇。我也笑了,是为这些热爱大自然的台湾人的饱满情绪所感染。


    接下来的夜探过程中,可惜我没有见到“雨伞节”,只见到了在宁波也常见的赤链蛇与福建竹叶青蛇(台湾名“赤尾青竹丝”)。在山脚的小溪边,见到了一种背部绿色且多棕色斑纹的蛙,四肢前端均有明显的吸盘,这模样有点像宁波常见的天目臭蛙。事后翻图鉴弄清楚了,这是棕背臭蛙(台湾名“斯文豪氏赤蛙”)。这种蛙确实跟天目臭蛙、花臭蛙等关系较亲,连叫声都差不多,都是“叽啾,叽啾”,很像小鸟在轻声鸣叫。


    很快发现,小溪畔还有一种背部棕红色的蛙,其大小跟刚才所见那种蛙(棕背臭蛙)差不多,在蛙类中都属于中等个子,体长6厘米左右。这种蛙的脚上的吸盘更为显著,它能在垂直于水面的湿滑的岩壁上如履平地。事后了解到,它的名字叫“壮溪树蛙”,而在台湾,人们称它为“褐树蛙”。由于其具有高超的吸附、攀爬本领,有人将它称之为“溪流中的攀岩高手”。


    7月19日,原计划继续夜探,谁知道傍晚竟是大雨如注,一直到晚上8点多还没停。无奈,只好放弃了夜拍计划。这次游台湾,看生态,虽属跑马观花,但收获还算不错。所留下的遗憾,已化为无尽的念想,期待下次再有机会去台湾,与那些美丽的生灵相遇。


    作者注:


    2015年11月18日,《宁波晚报》副刊“三江月”开设了我的个人专栏“大山雀的博物旅行”,刊登的第一篇文章题为《那群麻雀改变了我的人生》。转眼间,将近3年过去了,而本文正是这个专栏所发表的第100篇文章。应该说,这样长期的博物专栏在国内报纸中是很少见的。很荣幸,这个专栏能深受读者喜爱,今后我将不断拓展题材范围,让更多的人爱上大自然,为共建生态家园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