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此前没演过戏。拿到宝钗后,台词、眼神,一场戏往哪儿看,手势怎么放,全是李颉老师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教。为了演好宝钗,张莉也很勤奋。大年初一跑到周汝昌家里,请他给自己讲红楼。


演迎春的金莉莉走后,临时找来汽车公司的牟一。王导又给李颉下死任务,三天之内,必须把她教出来。迎春虽是陪衬,但好多场景都在。牟一第一场戏演完,王导给李颉竖了个大拇指。李颉当时就哭了。


「表演指导,李颉(贾赦)老师」


还有辅导高亮演贾琏。凤姐和平儿为贾琏吃醋,高亮演得像劝架。李颉就说,贾琏是个风流浪子,这样一个男人,眼看着俩女的为自己吃醋,应该是胸中暗自得意,你得这样演,才能把握好他的性格。


想必这对高亮也有启发。他本是舞蹈演员,不久后,就考进了上戏。


也难怪后来许多演员回忆那四年的生活,总说:


“其实那四年,就相当于在剧组里上了个大学。”


当然,努力与否,还在个人。


有人为了表演,四处求教。有人暗下苦工,为接下来的人生做准备,要么考学,要么出国。像演探春的东方闻樱,经常晚饭后约民俗顾问邓云乡散步,缠着他讲中国通史。她立志做导演,主动给王导打下手。拍摄后期,王扶林忙剪辑。凤姐惨死和宝玉落魄的戏,都是她帮忙拍的。


但也有人,没管好自己。拍戏期间,外面的人见姑娘多,就混入剧组,常引诱她们去舞厅、饭店玩儿。这种一经发现,立马开除。


「张莉求教周汝昌」




08.




整部剧拍摄期间,为了对得起曹雪芹这部巨著,幕后主创,可谓呕心沥血。


自知比不过电影版,为了抢先播出,王扶林是白天拍戏,晚上写分镜头,每分每秒都不敢浪费。时间赶,但碰到关键情节,又不敢马虎。像“元妃省亲”“秦可卿出殡”这样的大场面,今天看来没什么,在80年代,却是挑战。从道具、服装、牌楼、群演、走位都要抠到最细。


“元妃省亲”只有一集,但前后拍了5个地方,从北京西山到上海大观园,然后瘦西湖、白云观、正定荣国府,一个镜头一个镜头衔接。秦可卿那场戏,光准备就准备了两个月,群演反复排练,才敢动手。而像宝玉题词,不过半集的体量,也是北边拍一点,南边拍一点,然后剪到一起。


为了保证大场面,剧组南北奔波,还跟正定县合作,造了个“荣国府”。红学家也帮了不少忙。元妃省亲路上的表演细节,群戏里,丫鬟小姐们的站位、坐姿,都一一指导。在荣国府拍戏时,胡文彬发现“宁荣街”写成了“荣宁街”,赶紧叫改。幸亏改了,否则整场戏就废了。


「这已经是当年的大场面了」


不光这些,整部剧在场景设计、服装、化妆、音乐乃至配音上,都下足了功夫。


直到30年后,这些细节,还是许多观众心头念念不忘的回响。


在《红楼梦忆》一书中,邓云乡提到,为了还原书中的“十里街”,剧组把卖桃花坞年画的、卖虎丘泥人的、卖苏绣的、卖花鸟鱼虫的,测字、算命十几种古老摊贩,全找来了。苏州刺绣所的人,拿出乾隆年间的衣裙、荷包、绣品,还找了刺绣家做群演,苏州博物馆,专门请来会捏泥人的老先生。包括一种卖豆糖粥早已消失多年的小贩担子“骆驼担”,好不容易凑了一付。


还有黛玉坐的那船,不过几分钟镜头。剧组仔细研究,改了前舱,加入家具、桌椅、绣墩等等,连竹帘都是精心设计。船身重漆,格局重造,必须显得华贵。这在如今没什么,但在80年代,全是大手笔。


《红楼梦》的美术设计是刘宝俊。他是个无比严谨的人。剧中各室的楹联,不过一晃而过,他却找红学顾问,专门联系北京市楹联协会,根据主人性格,拟了五十多幅。最小的场景,他也不放过。譬如小红被卖时,关她的屋里一张大网暗喻小红的命运,凤姐入狱后,墙上的壁画专门参考《古代版画百图》《山海经》,设计得毛骨悚然,以体现人物内心恐惧。


「狱神庙的阴森诡怪」


《红楼》“不清不明”的设计基调,是刘宝俊定的。各种繁复场面里的香珠、手帕、拂尘、漱盂,各官船上的彩灯,岸上的匾额、牌坊,莫不是细细考究。在拍摄“探春远嫁”前,他走遍了青海、烟台、崂山等地,找到一座古老水城。为了戏中一艘船,又把搁在码头的退役军舰给改成海盗船。


《红楼梦》的化妆师,是研究唐代化妆的专家杨树云。同一个人,盛装、淡妆、便装、晚装、晨装乃至病装,他都针对剧情,做了丰富变化。


一个人梳什么头,戴什么花,配什么耳环,这都是定好了的。绝对不能乱。所以陈晓旭拍“葬花”时忘了耳环,王导才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