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讨论

晚清军工制造的发展,从产品结构上划分,大体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世纪60年代初至19世纪90年代末,主要特征是前装枪炮到早期后膛枪炮转变,所用发射药和炸药皆为黑火药或栗色火药。黑色火药是中国古代方士在炼丹时偶然发现的化学物质,主要成分是木炭和硫磺,在敞开环境下点燃产生浓烟,在封闭条件下点燃时才会爆炸,其最通俗的例子就是中国妇孺皆知的爆竹[10]。第二阶段,从19世纪90年代初至清亡,步枪发展为连发枪,开始制造轻重机枪,火炮已发展为管退炮,发射药为无烟药。两个阶段没有明显的时间界限,前装枪炮的制造并没有随着先进的后膛枪炮出现而退出历史舞台[7]
北洋海军从创建开始,通过外购和自造等途径获得的开花弹装填的都是黑火药,用火药来充当炸药,其威力非常有限,只能通过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和炸开的炮弹碎片来杀伤敌军、破坏敌舰。战争时为了达到破坏、损毁的目的,弹头内都填装有火药,弹头装药的威力直接影响到炮弹的爆炸效力。黄海大战时,北洋海军的大口径火炮曾多次命中日本军舰,但是未能直接对日本军舰造成大的损坏,甚至如排水量不足千吨的浅水炮舰“赤城”,在接连被“定远”舰305 mm口径巨炮炮弹击中后,都能侥幸逃脱,黑火药炮弹的破坏力之弱可见一斑[10]
根据分析结果,1-3号样品含有的非金属元素C、S、O、Si、Cl以及金属元素Fe、Al、Mg、K、Na、Ca、Cu等是常见的烟火剂组分元素。除C和S外,金属元素主要以硅酸盐、硝酸盐、硫酸盐、氧化物和氯化物等形式存在,硝酸盐被广泛地用于烟火剂中作氧化剂,以供给燃烧时所需的氧。KNO3为黑火药中的氧化剂,是确定黑火药及其残留物的重要组分。硫磺作为易燃固体,一直是传统火药配方的重要原料之一[11]。3号样品检测到的KNO3、S单质和C,正是以硝石、硫磺、木炭为成分的三元体系火药。对1-3号火药样品的初步研究结果印证了19世纪中后期用来填装在弹壳内的火药大部分为黑火药。
甲午战争时,中国海军装备的鱼雷已经采用棉火药作为鱼雷战斗部的填充药,但并未普及至火炮的发射药使用[12]。日本联合舰队发射弹头的药包内,包装的是白色的棉火药,或称棉花药,将植物纤维素(棉花)沉浸到硝酸溶液中而生成的混合火药,是一种无烟药[10]。这类火药在制造过程中要将绝大部分溶剂从药柱内部驱逐出去,使松散的硝化纤维形成均匀致密的结构,因而多制成小尺寸的药型[13]。根据测量结果,4号样品为大量边长2 mm左右的立方体颗粒,5号样品为多段高约3.5 cm、直径约3.6 cm的圆柱状火药。“致远舰”沉船遗址出水哈乞开斯炮弹和鱼雷引信内部火药均是小尺寸药型,这也是印证该火药样品为棉火药的有力证据。硝化纤维素是发射药的主要能量物质,发射药的能量大小与硝化纤维素的氮含量息息相关,检测硝化纤维素的氮含量有助于了解发射药是否能正常使用[14]。4号样品硝化纤维素的含N量为13.08%,5号样品硝化纤维素的含N量为11.05%。含氮量在12.6%以上的硝化纤维属于爆炸物,常作为含能组分应用于火炸药、气体发生器、推进剂等领域[15-17]。根据样品含N量检测结果可知,4号样品属于爆炸物,有一定的爆炸威力。
火药样品经过了长时间的海水浸泡,海洋环境是否会导致火药含N量的降低?国内外学者研究表明,硝化纤维素对强碱性物质非常敏感,对微生物侵袭具有较强的抵抗力,然而高氮量硝化纤维素在硫酸盐脱硫弧菌存在下会发生生物转化,且紫外线作用会导致硝化纤维素的氧化分解[18-22]。海洋环境为弱碱性,火药提取后进行避光保存,以上条件对火药样品N含量的降低影响较小,虽然硝化纤维素对微生物侵袭具有较强的抵抗力,但是海洋微生物中包含脱硫孤菌,会对硝化纤维素有一定的影响,因此5号样品含N量11.05%未达到爆炸物范畴,可能发生了硝化纤维素的生物转化,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分析研究。


4 结论

“致远舰”和“经远舰”沉船遗址出水文物中火药样品分析结果表明,哈乞开斯炮弹和哈乞开斯开花炮弹内部填充药为黑火药,炮弹头和鱼雷引信内部填充药为棉火药,棉火药多制成小尺寸药型装填在枪炮中。该研究结果印证了19世纪中后期用来填装在弹壳内的火药大部分为黑火药,也有部分为棉火药。其中黑火药的威力极其有限,而棉火药只有“致远舰”沉船遗址出水炮弹头内部火药(4号样品)有一定的爆炸效力。本次对火药样品的初步研究,可以为北洋水师在甲午海战时配备的武器装备提供实物证据,并且对火药史学的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